讀書----由《芙蓉鎮(zhèn)》到我的童年-2

在我們的樓上。住著四爺五爺六爺七爺，樓下住著二爺。 

二爺二婆年紀大，他們家也人口多，通常無暇顧及別家的孩子，在我的腦海里，他們仿佛不太喜歡小孩，也總不茍言笑。但樓上四婆五婆卻是喜歡孩子的婦女，看我放學回家，總在樓道里探出頭來問：“蓉蓉回來啦，來我家吃飯吧?！蔽迤抛龅娘埐讼憷?，四婆上海菜做的地道，我自小就吃了不少。一年四時節(jié)氣每家每戶也會互贈吃食，原料用的大同小異，但各家佐料稍作變化風味迥異，所以，在這樓里，口福自是不淺的。 

不過我整天的在這樓里跑上跑下串門子，主要還是去找玩伴兒玩。我的玩伴是我的叔叔，妹妹，姑姑。 

我最愛找男生玩兒，五爺?shù)膬蓚€兒子，勤叔寧叔玩兒的總和女孩子家不一樣。說是叔叔，其實比我大不了多少，70年代生的，大我十歲都不到。我不叫他們叔叔，他們便合起伙來不同我玩。我七八歲時，他們也就十四五歲，正是男孩子最調(diào)皮搗蛋的時候，總想些古靈精怪的點子，我確是他們的小跟班。 

五爺家實行包干到戶，除了各自工作學習、打掃個人范圍床鋪寢室衛(wèi)生屬分內(nèi)事，五爺負責買菜，五婆負責燒飯，兩個兒子就輪流洗菜刷碗。但洗菜刷碗這些事做著做著兩兄弟就要吵起嘴來，昨天你少刷一只碗，今天我多洗一把菜，為這事吵架多半兩人最后都逃不過一頓板刀肉（挨揍），但這樣的吵架兩三天總會來上一回。有時吵得厲害了，不忘在樓梯口干上一架，那可就熱鬧了：原本拳腳相向抱成一團打得就不可開交；爺爺叔叔姑爺們卻還不乏煽風點火看熱鬧教打架出點子，恨不得火上澆下一碗油的；各家婆婆姑姑嬸子碎嘴勸架忙不迭要把兩兄弟拉開的；不相干的人搬上小板凳坐在自家門口一邊聽著一邊嗑瓜子拉家常的；更有甚時五爺家兩兄弟打著打著也沒勁了，架也勸住了，別家夫妻妯娌不知怎的無來由又吵開了。我是極愛看這熱鬧的，偏偏被媽媽困在家中不讓女孩子家多管閑事，說是看多了怕要變作長舌婦，無趣的緊。 

有趣兒的事還有看勤叔殺蛤蟆，能看殺蛤蟆要付出的代價是，得幫他摘菜，洗菜。 

于是，一聽到勤勤叔叔在樓上喊：“蓉蓉，來看殺蛤蟆吧！”我會丟下手里要做的任何事，飛也似的奔上樓，完全自覺自愿的，到五爺爺家廚房摘菜，洗好，生怕動作慢了最后一個蛤蟆也被宰好了。 

勤勤叔叔宰殺蛤蟆經(jīng)驗可謂老道，只見他搬塊菜板擱在樓梯口上，從裝蛤蟆的網(wǎng)袋里撈出一只，又順手把網(wǎng)袋口拉緊系牢，拿出的這一只蛤蟆，一只手在菜板上按住它的頭，另一只手用菜刀對準蛤蟆頸脖子就是一刀，這一刀并不砍到底，而是連著一點皮，再把蛤蟆翻轉(zhuǎn)過來像剝?nèi)ヒ患B體衣服似的，蛤蟆皮連著頭從上半截往下一扯，順帶拉掉蛤蟆肚腸心肺，就剩下白瑩瑩的蛤蟆肉了。 
勤勤叔叔迅速的殺完整一網(wǎng)袋的蛤蟆，總會留下一只體態(tài)強壯的我們倆玩。玩兒的法子也是千奇百怪：牽上繩子，看蛤蟆上下樓梯，看它立定跳遠；放在貓咪跟前訓(xùn)練它的膽量；往蛤蟆的肚子里用注射器打上50毫升的空氣，看它漲著肚子還能不能跳，如果還能跳，就抽掉空氣，換成50毫升水，再試試；最后蛤蟆撐著圓滾滾的肚皮重得動彈不得。 
趁五婆回來前，勤勤叔叔總是會看好時間，把這最后一只蛤蟆宰殺好，坐到書桌前趕緊寫上幾頁作業(yè)去。 

寧寧叔叔的調(diào)皮搗蛋要少上許多，他學習更努力些，總在房里琢磨數(shù)理化，因此五婆似乎更偏愛寧叔些。但他也喜歡指派我?guī)退鲂叩叵赐脘伌帛B被之類的事。我那時總一味的想，男生真是懶，能倚靠女孩子家做事自己決不動手，卻不曾想我在家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父母從未要求我做甚家務(wù)，而勤勤寧寧叔叔卻是年紀小小就已經(jīng)分擔家庭的勞動了。并且五爺爺家各項支出需開家庭會議，每人每月需完成各自職責才能申領(lǐng)當月支出，絕對是高明的家庭治理之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