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開農場

2017-7-29 15:45 轉載 · 圖片22


我始終相信,這世界有多少星光熠熠的大人物,引領我們望向天空,

就有多少寂寂無名的小角色,在踏實而滿足地做泥土。

前者告訴我們成功的美好,后者讓我們聞到幸福的味道。

躍明是北京順義郊區(qū)的一位農場主。

她經(jīng)常在微博、朋友圈拉仇恨般描述自己的生活:

農場里想種啥種啥,開party不怕大。

夏天的夜晚,洗完澡往院子里一坐,星光滿天,暗云幾朵,再困再累也不想睡覺。

在地里走,總想踢掉鞋子,光著腳。草尖上的露珠,用腳丫一趟,絲絲涼爽。

大地柔軟寬厚,讓人忍不住想翻個跟頭。

人也需要曬月亮曬星星,就像曬太陽一樣。

朋友們常問她: “你當農民,成天星星月亮土地蔬菜的,能賺錢嗎?”

躍明曬得黑,說話樂呵呵的,“當然賺錢,我就是玩著玩著就把錢賺了!”



我也曾過著按套路行進的人生

在成為一個玩著賺錢的農場主之前,躍明在廣州上班。

她生在北京順義的偏僻農村,童年沒進過幾次北京城,連四五十公里外的順義縣城都很少去。

和許多鄉(xiāng)下孩子走過的路一樣,從小努力讀書,考上不錯的大學,畢業(yè)后跟隨大眾步伐,上班賣命工作,下班盡情玩樂。

跟緊主流活到30幾歲,莫名其妙就覺得越來越?jīng)]意思,煩躁。

“以前相信的那一套,其實都不知道為什么相信,只是從小被灌輸成這樣,自己也就這么過下來。”

過了三十,解決了基本的生存問題后,作為一個人,到底想要什么樣的生活?這種問題就冒出來了,沒完沒了地糾纏。

“有時回看自己這種混沌的人生,好像只是在靠本能生活。因為要吃飯,所以去工作?!?/p>

精神上的困惑可以假裝沒感覺,但身體的變化卻顯而易見。

“住處到公司走路十分鐘就能到,但后來經(jīng)常覺得自己怎么總也走不回去。”

去中山醫(yī)院做了很多檢查,指標都很正常。但就是沒力氣沒精神。

在潮白河邊上,當兩年梭羅

2007年春天,拖著沒毛病卻蔫蔫的身體,從廣州搬回北京。

先住在亞運村附近,那時臨近奧運會,整個北京一派熱鬧的氣氛。

為了調養(yǎng)身體,就想遠離喧囂,于是從亞運村搬家到順義潮白河邊。

在河邊一住兩年,她一直思考,怎么過才是值得的人生。后來看到梭羅的《瓦爾登湖》,才明白,這種自我的拷問,原來在人的一生中,必然會出現(xiàn)。

有的人視而不見,更多人忙碌著,一晃而過。少數(shù)人會被這個問題卡在那兒,人生在原來的軌道上,行進不下去了。

這個關口,要么蛻變,要么順服。

躍明那兩年有幸住在郊區(qū)河邊,有時間看天,看云,看樹,看河,慢慢地感到煩躁的身體,不再那么難受了。

春天里目睹野花開成一片花海,秋雨過后,樹叢中扒出蘑菇,去農民的地里撿收獲后剩下的紅薯,親近泥土,讓人的自然屬性一點點蘇醒。

有的早晨,她會在荒草坡上狂奔,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躺草地上打個盹。

看見遠處潮白河大橋上車流不息,相距幾百米,那邊是忙碌的繁華,這處是靜靜的自己。

心里竟不再是焦慮,而是慶幸,“過去的混沌和忙碌,錯過多少個春天,錯過多少陽光和花朵?!?/p>

躍明感覺自己的身體一天天恢復生機,心也靜到可以聽清里面的聲音了。

“到了鄉(xiāng)村住下,靜思默念,我又覺得自己的血液里原來還保留著‘泥土氣息’,并不是把鄉(xiāng)村當做 ‘世外桃源’。

我愛的,是鄉(xiāng)村濃郁的‘泥土味’,不像都市那樣歇斯底里,神經(jīng)衰弱,鄉(xiāng)村是沉著的,執(zhí)拗的,腳步雖慢可是堅定的,——我把這稱之為‘泥土氣息’?!?/p>

“我喜歡廣闊的地方,我喜歡野地里的風,我喜歡那些真實的收獲,喜歡腳踩在踏實的土地上?!?/p>

“有些生命力必須來自田野,我想回家種地?!?/p>

回家種地,回到田野里去!

這個念頭一起,就像火一樣點燃了她。

父母本就是農民,第一個不贊成,你都奮斗出去了,干嘛還要回來,而且農業(yè)哪有你想得那么好干啊。

村里人說起來都嘖嘖稱怪,大學生竟然要回來種地。

更多人把她這樣的念頭,看成一種浪漫主義的幻想,一種文藝青年的矯情。

這些周圍的聲音,躍明心里都清楚。

對于回家種地,她有著不同于父輩的規(guī)劃和構想。

“我想把地分成小菜園,城里人可以自己來種,也可以由我代為種植。我想應該會有人喜歡這樣的方式,喜歡安全又健康的蔬菜?!?/p>

有了這個想法,本來在調養(yǎng)的身體竟也不治而愈,所有精力立刻不由自主地轉移到這件事上。

她瘋狂購進農業(yè)書籍,上網(wǎng)查找各種資料,評估這件事的可行性。

“那幾個月,我一頭扎進去,參觀農場,參加業(yè)內會議,混跡種子市場種子店??傊?,出門是去看農業(yè)實體,回家是看農業(yè)資料。遇到朋友就跟人家聊農業(yè),聊我要回家種地?!?/p>

看了很多后,開始動手實踐,去潮白河邊有松樹的地方挖回兩袋松軟的土,買好容器,開始在陽臺種菜。

“種了一箱子香菜,啥藥都沒打,結果長得特別好,吃了一個冬天?!?/p>

幾個月摸索后,躍明決定了,要做一個生產(chǎn)型的農場。種植過程不用化肥農藥,能夠露天種植的時候,就不用大棚。

“農場就在生我養(yǎng)我的村子里,土地是家里早年從村里承包的。我的叔叔當了我的合伙人。叔叔種過果園,養(yǎng)過豬,養(yǎng)過雞,各方面都比較有經(jīng)驗。”

人生好像走了一個圈,又回到了原點。

“我喜歡植物直接生長在大地上,曬過太陽,曬過星星和月亮,經(jīng)歷過風霜雨雪,抵抗過病害蟲害。經(jīng)營模式采用CSA模式,會員預付定金,農場以銷定產(chǎn),有多少客戶種多少蔬菜?!?/p>

“雖然從小在農村長大,但真正地去做農場后,才更深刻地明白,絕不是大家想象的,什么都干不了就能去種地。農業(yè)是和動物、植物、自然充分合作,才能有成果的行業(yè)。”

因天之序,合道而行。

原來,那么多人都在等待春天

伺候生命的過程,有很多艱難,也有很多美好。

“不同季節(jié)中,植物的生長規(guī)律,簡直嚴苛到讓人害怕的地步,植物們爭取著每一天,甚至每一刻?!?/p>

“育的苗和一些不耐澇的菜,曾經(jīng)在一場大雨中全軍覆沒;大風眼見著要把溫室的篷布和棉被掀飛,路人鄰居都跑來幫忙,狂風中有的拉有的拽,戰(zhàn)斗了兩三個小時?!?/p>

也曾在大雪之夜,為防止雪把溫室和大棚壓塌,“長長的竹竿或木棍頂端接一塊木板,人手一個,去摟雪。”

“親眼所見這四季的更替,我才真正體會到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真意。”


草莓熟啦!地里來了野兔子偷菜啦!燕子來筑巢啦!西葫蘆前一天剛摘,第二天怎么又結出那么大個啊!真懷疑自己走錯了地!

地里永遠有讓人百看不厭的新奇,永遠有讓人心生希望的東西。

“刨土豆和挖洋蔥,是最有成就感的事。收西瓜,收麥子,都是一天天看這些果實長起來的,西瓜大不大,麥穗多不多,早已了然。

從土里刨東西就不一樣了,挖開松軟的泥土,一把提上一串土豆,如果有個超大個的,就會不由自主地高興!

不用除草劑,洋蔥到后期雜草總是很多,等洋蔥徹底熟了,葉子已經(jīng)枯萎得剩個小揪揪。

收獲時要扒開雜草一顆一顆地找。熟透的洋蔥外面包著一層難看的干葉子,里面卻是水分充足,我總覺得它們像寶石一樣鑲嵌在大地上?!?/p>


很多城里的朋友一放假,就帶著孩子,來農場耕耘自己租下的那一小塊土地,幫農場主躍明干活、摘菜,一起撒歡。

摘了西紅柿往衣服上蹭一蹭,連吃好幾個。

累了,什么職業(yè)身份都卸下,往地上一趟,喊著,“哎呀,太爽了,我是土地的孩子——”



開農場第一年,家人、村里人都不信這事能成,躍明老被嘲笑。

開農場的第二個春天,還沒主動招呼大家,就天天收到預定。大人們想要重溫兒時的記憶,也想讓孩子們感受什么是春天。

“原來,自然的種子從未在人心中沉睡,那么多人都在等著春天呢!”

當自己是天地間一顆種子

小時候,躍明看過一個動畫片《花仙子》,主人公走遍世間,尋找代表幸福美好的七色花,最后,她回到家鄉(xiāng),在家門口找到了夢中的花朵。

也許人生走到一定階段,就會回歸本源。

“在城市的那些年常常困惑人為什么活著,近兩年漸漸不被這個問題糾纏,每到夜晚,躺在星空之下,覺得自己就是天地之間的一顆種子,生根,發(fā)芽,暗含生機,不慌不忙,正在長成上天安排我長成的樣子?!?/p>

我問躍明,現(xiàn)在是你的理想生活嗎?

她說,“沒有所謂的理想生活,好像說你在這兒,還有一個彼岸等著似的,沒有那種區(qū)別。我只是覺得我現(xiàn)在狀態(tài)很好,在想干的事里,放入自己的生命,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有那么大的生長空間?!?/p>

“而且你看看,只要是出生在這大地上的生命,就永遠不會缺少支持生長的力量?!?/p>

人需要做的,只是想好自己怎么長就行。

我是大地的孩子

在空間中徜徉

在時間里流淌

斗轉星移

我是其間微不足道的一點一滴

……

縱然此生為人

土地,天空和海洋

亦如我是

因為我亦如是

我是大地的孩子

不增一分

不免一毫

沒有虛無縹緲

我是大地的孩子。

(摘自克萊爾.萊斯利&麥爾斯.羅斯《筆記大自然》)

來源:好好虛度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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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年前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7年前
前幾天晚上,繁星滿天,想起小時候暑假在平臺看星看月的日子
7年前
春暖花開621 前幾天晚上,繁星滿天,想起小時候暑假在平臺看星看月的日子
小時候在農村,夏天漫天的繁星就在頭頂閃爍,離得很遠又很近的感覺,非常美!
7年前
追求自我,回歸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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