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東:兒童教育中的南轅北轍──兼評幼兒讀經(jīng)現(xiàn)象

2016-6-2 15:35 轉(zhuǎn)載

南京師范大學劉曉東教授發(fā)表于《學前教育研究》2002年第三期

一、急功近利:兒童教育的時弊

“不要輸在起跑線上”,這往往是某些“教育方案”的廣告用語?!安灰斣谄鹋芫€上”這句話并不錯,錯的是講這句話時有些人有“大躍進”式的心態(tài)。更有人趁火打劫,利用一些家長關(guān)心子女成長而又急功近利的心態(tài),在教育市場上大發(fā)不義之財。在“大躍進”式的心態(tài)里,“不要輸在起跑線上”這種鼓勵將導(dǎo)致兒童的生活受到傷害,將導(dǎo)致兒童的發(fā)展最終落后,這就是兒童教育中的南轅北轍。教育的初衷是為了孩子好,但結(jié)果卻害了孩子。

家長想讓幼兒學小學的課本,想讓小學二年級學生學初中二年級乃至大學的課本。(實際上是揠苗助長)似乎這樣就能表明孩子是神童,表明自己做父母的甚至整個家族也是“優(yōu)良品種”。(似乎光耀了門楣)這不是新鮮事物,這是王安石《傷仲永》中仲永的父親的心理。不過,至少在我看來,恰恰相反,說明他們走入了泥沼和誤區(qū)。這個誤區(qū)很危險,傷害的是兒童的天性,毀壞的是兒童發(fā)展的基礎(chǔ),敗壞的是兒童進一步發(fā)展的可能性(即潛能),同時也葬送了每個孩子都應(yīng)當擁有的歡樂童年。仲永的結(jié)局不就是一出悲劇嗎?

我們把成人社會中的“大道理”教給小孩子,孩子是不可能了解的,也懵懵懂懂,甚至完全不懂,卻還要裝懂,這恰恰違反了“真”,違反了“誠”,違反了科學精神。

幼小兒童正是各種生理器官以及各種心理官能快速成長的時候,而游戲、涂鴉、幻想、唱歌、跳舞,與大自然接觸,與大自然交流,在大自然中感動和接受陶冶,正為兒童提供了成長所需的機會和食糧,這也應(yīng)該是幼兒期的主要任務(wù)。但我們的成人社會卻瞧不起這些東西,認為這是荒廢時光?!扒谟泄?,嬉無益”,小孩子越是想玩就偏不讓他玩,小孩子學不會什么就偏讓他學什么,不能干什么偏讓他干什么,所以小孩子是在眼淚和坎坷中艱難地痛苦地成長的。現(xiàn)在流行的超前識字、兒童讀經(jīng)現(xiàn)象就是這種教育文化、教育觀念的典型寫照。

本來應(yīng)當讓小孩子看藍天、白云、溝渠、星星月亮……本該與大自然接觸,與大自然交流,而成人卻把兒童從生動的世界里拽出來,讓他們學習種種“大道理”和抽象的符號,這是多么殘酷!

1757年,盧梭寫作了《愛彌兒》,在序中就指出:“我們對兒童是一點也不理解的:對他們的觀念錯了,所以愈走就愈入歧途。最明智的人致力于研究成年人應(yīng)該知道些什么,可是卻不考慮孩子們按其能力可以學到些什么,他們總是把小孩子當大人看待,而不是想一想他還沒有成人哩。”[1]前一句講的是南轅北轍,后一句講的是揠苗助長。

不以兒童的生活為出發(fā)點,教育便會造成浪費?!?span style="color:#E53333;">有許多教育學者……總想把兒童期縮短,將成人的知識經(jīng)驗硬裝進去。他們以為兒童期是完全白費了的,哪里知道這是真正的教育基礎(chǔ)?!盵2]杜威批評的這種看似十分重視兒童期教育的觀念與做法實際上是破壞和浪費,所以他說:“兒童被置身于被動的、接受的或吸收的狀態(tài)中”,“不允許兒童遵循自己本性的法則,結(jié)果造成阻力和浪費?!盵3]超前識字、兒童讀經(jīng)所犯的錯誤實際上是一個“老毛病”,是盧梭、杜威等人批評過的一種教育誤區(qū)。

二、把“百草園”還給兒童

魯迅曾在《社戲》中描繪了興高采烈地與小伙伴們撐船去好遠的地方看社戲的過程,但真正到了目的地,看到的社戲卻是另外一番景象:“……老旦終于出臺了。老旦本來是我所最怕的東西,尤其是怕他坐下了唱。這時候,看見大家也都很掃興,才知道他們的意見是和我一致的。那老旦當初還只是踱來踱去的唱,后來竟在中間的一把交椅上坐下來了。我很擔心,雙喜他們卻就破口喃喃的罵。我忍耐地等著,許多功夫,只見那老旦將手一抬,我以為就要站起來了,不料他卻又慢慢的放在原地方,仍舊唱。全船里幾個人不住的吁氣,其余的也打起哈欠來?!?/p>

讀到這一節(jié)時,常讓我想到幼兒園或小學校上課的某些情景。我們的教育形式有時也如這場社戲一般,我們的教師有時也極像那個令人生厭的老旦,我們的教育對象其心中的反應(yīng)自然也不乏像“雙喜他們……破口喃喃的罵”。我們的教育還沒有走進兒童的世界,沒有發(fā)現(xiàn)兒童的本能、興趣和需要,沒有為兒童提供他們真正需要的精神食糧。

在《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里,魯迅寫道:“我不知道家里的人為什么要將我送進書塾里去了,而且還是全城中稱為最嚴厲的書塾。也許是因為拔河首烏毀了泥墻罷,也許是因為將磚頭拋到間壁的梁家去了罷,也許是因為站在石井欄上跳了下來罷,……都無從知道??偠灾何覍⒉荒艹5桨俨輬@了。Ade,我的蟋蟀們!Ade,我的覆盆子們和木蓮們!……”百草園給幼時的魯迅帶來多少的歡樂啊,那里有普通而又如此奇妙的植物、動物。

據(jù)說,現(xiàn)實的百草園并沒有魯迅所描述的那樣豐富,那樣有趣,有人說這是魯迅的文學手法。我卻不以為然。那童年的世界該是怎樣的有趣和宏大呀,那成人通常認為平凡的事物,在孩子的眼里卻可以神出鬼沒;那看似普通的地方,在孩子那里,卻是充滿趣味可以游戲可以幻想的廣闊天地。

魯迅用一連串的排比句,表達了他對家人讓自己離開百草園的種種猜測。Ade,與小草們、小動物們的一聲聲道別,說不盡魯迅對這片天地的留戀……而舊教育給魯迅心中留下的是什么呢?讀經(jīng)的枯燥。除了讀經(jīng)背經(jīng)以外,不準游戲,不準提問諸如“‘怪哉’這蟲”的由來等等問題,常困惑愛思考愛幻想的“人小腦袋大”的孩子們,他們被“三味書屋”封鎖了。

魯迅在《二十四孝圖》中曾談起幼年讀經(jīng)的體驗,這與他對百草園的記憶恰成對照:“我們那時有什么可看呢?只要略有圖畫的本子,就要被塾師,就是當時的‘引導(dǎo)青年的前輩’禁止、訶斥,甚至于打手心。我的小同學因為專讀‘人之初,性本善’讀得要枯燥死了,只好偷偷地翻開第一葉,看那題著‘文星高照’四個字的惡鬼一般的魁星像,來滿足他幼稚的愛美的天性。昨天看這個,今天也看這個,然而他們的眼睛里還閃出蘇醒和歡喜的光輝來。”這就是魯迅對幼童讀經(jīng)的體驗,這里面也含有他對幼童讀經(jīng)所持的態(tài)度。

現(xiàn)在的兒童生活比幼年時的魯迅應(yīng)當說有所改善,然而舊教育的余孽還在。現(xiàn)在還有讓幼小兒童早早地識幾千漢字,讓兒童讀所謂“經(jīng)典”的現(xiàn)象,這恰恰是魯迅極為反對的。

英國有一句民諺:“一個人的美餐是另一個人的毒藥(one's meat,the other's poison)”。在兒童教育領(lǐng)域里,在不了解兒童的情況下,成人認為是蜜糖的,可能正是戕害小孩子的毒藥。

我主張:把百草園還給兒童,把經(jīng)書從兒童面前移開。我們應(yīng)耐心等一等,等到孩子大一些后再讓他們“讀經(jīng)”,即便到了初中階段,也只應(yīng)當讓學生少量背誦一些。當然,對于那些有興趣大段記誦的學生可以聽任其便,對于那些不愿大段記誦的學生則不應(yīng)過多強求。

三、成人不應(yīng)成為兒童生活世界的侵略者

我在講課時,有次批評幼兒讀經(jīng),批評幼兒大量記誦無法理解的古代“經(jīng)典”。有位研究生提出:小孩子現(xiàn)在不理解,但是可以儲備在心里,將來長大了再慢慢消化,像牛那樣反芻。

我認為這是典型的成人本位的教育觀念,也是目前絕大多數(shù)成人仍然堅持的教育觀念。我們是以成人社會的價值觀念來評判兒童的生活的,以致于我們小覷兒童的世界和兒童的生活。我們認為“經(jīng)”對成人有用,所以小孩子盡管無法理解,也應(yīng)當背經(jīng)、唱經(jīng)。這很像我們認為豬大排很有營養(yǎng),于是我們就讓吃奶的小孩子改吃大排。吃不動,沒關(guān)系,先塞進去,等小孩子長大了他會慢慢消化的。這豈不荒唐?即使是有反芻功能的牛,也是要咀嚼它喜歡吃的食糧,而且是當日吃了,在休息的時候也就反芻消化了,不至于要等到幾年后才來反芻。(據(jù)我對牛的了解,牛如果過于勞累,便會影響它的反芻,甚至不反芻;不能及時反芻,牛會生病甚至死亡。)同樣,小孩子也不可能要等到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漫長過程來“反芻”那些“經(jīng)書”。

大家能夠理解不應(yīng)當讓哺乳期的嬰兒吃大排,大家能夠理解牛不可能將草料儲存幾年后才加以反芻,但為什么不能理解不應(yīng)當讓幼兒生記死背那些經(jīng)書?

我們瞧不起小孩子,瞧不起小孩子的世界,于是我們成人便自我中心地強迫兒童做他們不愿做也難以做的事情。兒童本來有一個生機勃勃的成長的世界,他有一個自發(fā)自動積極成長的“吸收性的心智”(蒙臺梭利)。但我們成人沒有發(fā)現(xiàn),沒有重視,沒有利用。我們把兒童從那個生機勃勃的不斷生長的世界里趕出來,剝奪了兒童自發(fā)主動成長的大好機會。這時候,成人是兒童世界、兒童生活里粗暴的侵略者。

兒童教育變革就是要打擊這些成人侵略者。兒童教育應(yīng)當給兒童的生活留足‘空白”,留足成長的“自留地”,應(yīng)當還兒童一個本來屬于他的美好的天賜的世界,那里有藍天白云、電閃雷鳴,那里有兒歌、童話、神話、游戲、夢想……

周作人曾說:“大抵兒童教育本來不是什么難事,只如種植一樣,先明白了植物共通的性質(zhì),隨后又依了各種特別的性質(zhì),加以培養(yǎng),自然能夠長發(fā)起來。(幼稚園創(chuàng)始者福祿貝兒早已說過這話)。但是管花園的皇帝卻不肯做這樣事半功倍的事,偏要依了他的的御意去事倍功半的把松柏扎成鹿鶴或大獅子。鹿鶴或大獅子當然沒有扎不成之理,雖然松柏的本性不是如此,而且反覺得痛苦。幸而自然給予生物有一種適于生活的健旺性,多大的痛苦到日后都忘記了,只是他終身曲著背是一個鹿鶴了,──而且又覺得這是正當,希望后輩都扎得同他一樣。這實在是一件可憐可惜的事?!盵4]在兒童面前霸道的成人就是周作人批評的“管花園的皇帝”。

不懂得尊重自然天性的人,他們所主張的教育在很大程度上便是反天性的、逆天性的、害人的。就像這位“管花園的皇帝”。既然不尊崇天性,便會把自己的“理想”和“文化知識”生硬地灌輸給小孩子,便會封鎖兒童的世界,泯滅兒童的天性,于是兒童成了奴才,成了傳聲筒,同時失去了成長的根基。

四、兒童教育的方向:以兒童為本位

“文革”期間有一句掛在嘴邊的語錄,大意是:路線方針錯了,一切都會錯。這句話在空口政治的年代是荒謬的。但是,剝離開它所產(chǎn)生的年代,這句話里卻有值得“抽象繼承”(馮友蘭)的東西。用在兒童教育這里就是,如果“路線方針”錯了,那么成人對兒童教育的種種努力,都只能是南轅北轍,越走越遠;都只能是好心辦壞事,越辦越糟糕。兒童教育的路線方針是什么?我認為就是夸美紐斯、盧梭、裴斯泰洛齊、福祿貝兒、杜威、蒙臺梭利、蘇霍姆林斯基、馬拉古齊等人的基本教育立場:尊重兒童,以兒童為教育的中心。但是,以兒童為中心的教育思想曾作為杜威教育學的核心內(nèi)容而一度被我們批倒批臭,明確地以此為幟一時恐怕難以接受。但魯迅是明確地倡導(dǎo)教育應(yīng)以兒童為本位的,從魯迅那里可以發(fā)現(xiàn)兒童本位(實際上就是以兒童為中心)的教育思想。我們可以高舉魯迅兒童本位說的大旗。“魯迅是中國文化的主將……魯迅的方向,就是中華民族新文化的方向?!边@段“語錄”我認為還是正確的。魯迅的方向也應(yīng)當是中華民族新教育的方向。

魯迅說“孩子是可以敬服的”。但是,許多成人至今看不到這點,他們提倡讀經(jīng),提倡幼兒讀他們根本弄不明白的“經(jīng)”,說什么以備未來人生的需要。針對這種一味地提倡“以備未來人生的需要”的教育,杜威曾一針見血地指出:“學校最大的壞處,就是先為兒童設(shè)一個很遠的目的,以為現(xiàn)在所學都為預(yù)備將來入社會之用,現(xiàn)在雖與生活沒有關(guān)系,將來總有一天用得的?!盵5]兒童對于現(xiàn)在的生活興趣正濃正厚,而教育者偏要用這種預(yù)懸將來目的的教育方法,實在是一件最不合自然,最反乎常理的事?!盵6]杜威認為這往往會造成對兒童的傷害以及教育上的浪費。

“孩子是可以敬服的”,魯迅認為孩子值得敬服的內(nèi)容之一就是:兒童可以如魚得水地漫游于幻想的世界,這是成人遠不能及的。然而有的成人卻把兒童的長處看作短處,把兒童的自由豐富的幻想視為洪水猛獸。前一陣《哈利·波特》電影在我國公映時,兒童極為喜愛與著迷,于是有“教育家”出來“忠告”天下,說《哈利·波特》的巫術(shù)和魔法會導(dǎo)致孩子在現(xiàn)實生活中不切實際的幻想,他們擔心有些孩子會認為虛幻的魔法世界真實存在。這種擔心實在并不新鮮,就像倡導(dǎo)兒童讀經(jīng)在歷史上亦不新鮮一樣。針對類似的擔心,魯迅,周作人早就指出這是杞人憂天:“兒童的心是轉(zhuǎn)變的生長的。”(周作人)“除非他是天生的癡呆兒?!保斞福?/p>

周作人告訴那些反對童話和神話的人說,小孩子現(xiàn)在相信童話和神話,相信“貓狗說話”,并不妨礙他對科學的信服。周作人還提供自己對兒童的觀察,發(fā)現(xiàn)兒童自己可以分清現(xiàn)實與幻想。他說:“西鄰一個女孩今年十歲,她受了學校教育十分積極,日前聽家里的人說陰歷四月十五,妙峰山的香市將完了,她便說現(xiàn)在怎么還有這些迷信?下午卻見她在槐陰下靜聽一個七十左右的老人(是退休的巡警)講無底洞耗子精的故事。妙峰山與無底洞,迷信與故事,他們原是分得清的,由此可見我們的杞憂是可以不必的了?!盵7]看來,現(xiàn)實與幻想、科學與童話,在兒童那里是“井水不泛河水”,兩者并不會混為一潭。

那些擔心小孩子看了《哈利·波特》就會走火火魔的人士聽了周作人的這種解釋應(yīng)盡可放下心中的石頭。

我們應(yīng)當尊重兒童的世界,并“放膽供給”兒童所急需的精神食糧。我們不應(yīng)把成人需要的東西、成人看重的東西,不分青紅皂白地強制地灌給兒童,美其名曰“填?!薄o論是兒童讀經(jīng)還是超前識字,無論是“填鴨”還是“填?!?,都是南轅北轍。

注釋

[1]盧梭著、李平謳譯.愛彌爾.商務(wù)印書館1994年版,第2頁

[2][5][6]沈益洪編.杜威談中國──五大演講·教育哲學.浙江文藝出版社2001年版,第92.110.110頁

[3]杜威著、越祥麟等譯.學校與社會明日之學校──我的教育信條,人民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第12頁

[4][7]鐘叔河編、周作人文類編·上下.湖南文藝出版社1998年版,第613.791頁

附注:

劉教授著有《蒙蔽與拯救:評兒童讀經(jīng)》一書,《就兒童讀經(jīng)問題與南懷瑾先生商榷》等文章也引發(fā)過廣泛的社會討論。劉教授旗幟鮮明的反對兒童讀經(jīng),主要理由有六:
1、“填?!崩碚摵陀洃浀摹包S金時期”理論在教育學心理學上是錯誤的
兒童不理解學習內(nèi)容,卻非要讓他們死記硬背,那么它們就會變成兒童生命中異質(zhì)的東西。魯迅在三味書屋讀過的“秩秩斯干幽幽南山”之類的文言古字,對于兒童來說,便是脫離兒童生活的不能融入兒童生命的異質(zhì)的東西。兒童大量的死記硬背對于他的成長是有害而無益的。死記硬背會給小孩子增加本來沒有必要承負的重擔,會破壞小孩子的安寧和快樂,這當然會影響小孩子的健康成長。
2、盲目崇拜、盲目背誦,只能培養(yǎng)精神上的瞎子、盲從的奴隸
不明白,不理解,還要強迫記憶,死記硬背,這是搞愚昧主義,是反民主的,是專制的溫床。在不理解經(jīng)書內(nèi)容以前,就說這些東西是祖先的寶貝疙瘩,就說這些東西是真理而不容質(zhì)疑。這種態(tài)度完全是錯誤的。只有理解了真相,才能判定其對錯,才能決定拒絕還是接受;在不理解之前,是否對錯,讀經(jīng)的兒童并不知道,只能盲目崇拜、盲目記誦,這不是培養(yǎng)明眼人,這是培養(yǎng)精神上的瞎子,培養(yǎng)盲從,培養(yǎng)奴隸。
3、構(gòu)造未來生命比死記硬背古代經(jīng)典更重要
人的童年階段雖然無法接受成人世界的所謂“大道理”,雖然沒有做成人通常認為的所謂重要工作,但是兒童表面的幼稚下面隱藏著極富意義的很有價值的生活,那是他獨立的不同于成人的生活。表面看來,兒童只是在好奇、探索、涂鴉、幻想、游戲、哼哼唱唱的、蹦蹦跳跳的,但實際上小孩子其實是在悄悄地構(gòu)造一個大活人,這個大活人就是未來的他自己、未來的那個成人,所以華茲華斯、蒙臺梭利等人才提出“兒童是成人之父”的命題。
4、兒童讀經(jīng)運動弘揚的不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而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糟粕
中國人讀了背了一千多年的經(jīng),也沒有讀出背出近代科學革命,沒有讀出近現(xiàn)代的民主和法制?!拔幕蟾锩敝袙叱怂臅褰?jīng),但是讀經(jīng)心態(tài)和讀經(jīng)方法并沒有丟,唯“大本本”是尊,致使全國上下背“語錄”也發(fā)展為一種特別的“讀經(jīng)”運動,結(jié)果背出的是經(jīng)濟幾近崩潰和人心普遍敗壞。巴金呼吁兒童教育“不能再走幾千年、幾百年、幾十年前的老路了”,“為孩子們著想,培養(yǎng)他們最好是‘引導(dǎo)’,‘啟發(fā)’,使他們信服,讓他們善于開動腦筋,學會自己思考問題。真正懂得什么是偉大,什么是崇高,什么是好,什么是美,他們才有可能向偉大、崇高、好和美的方面追求?!薄昂⒆邮俏覀兊奈磥?,我們的希望。是希望,是未來,就得跟‘填鴨式教育’決裂。未來絕不會跟過去和現(xiàn)在一模一樣?!?/span>
5、要從教育學批判的視角看待兒童讀經(jīng)問題
只要成人認為重要,就不分青紅皂白地讓小孩子死記硬背。這就是兒童讀經(jīng)運動的實質(zhì)。這是中國的一種文化傳統(tǒng)和教育傳統(tǒng),但它不是好傳統(tǒng)、好文化、好教育,它是需要擯棄的糟粕。我注意到,我過去非常尊重的,現(xiàn)在依然非常尊重的,一些國學大師和著名學者,包括教育學界的某些著名學者,有許多人公開支持兒童讀經(jīng)運動。這就說明,我們對現(xiàn)代兒童教育觀念是非常陌生的。中國文化還沒有在自己的深層結(jié)構(gòu)中吸收近現(xiàn)代兒童教育觀念。所以,我在課堂上曾多次指出,兒童教育的中國狀態(tài)實際上是普遍的無知狀態(tài),這里的無知是對兒童教育的近現(xiàn)代觀念的無知,盡管在我們中國,魯迅、周作人、陳鶴琴、陶行知等人先后在過去的一個世紀里宣傳過近現(xiàn)代兒童觀和教育觀。
那種機械刻板、千篇一律、毫無創(chuàng)造力的所謂“教育”,那種“非??膳碌谋硶贫取?,僅僅半年的時間就會使一個學生變成傻瓜。
6.教師沒有資格也沒有權(quán)利改變?nèi)说奶煨?/span>
捷克教育學家夸美紐斯在17世紀便提出這些思想:“教師是自然的仆人,不是自然的主人;他的使命是培植,不是改變……”夸美紐斯去世半個多世紀以后,法國思想家盧梭提出“否定教育論”,要求成人在兒童教育中應(yīng)當學會等待,提出兒童具有獨立的不同于成人的生活,反對兒童就是小大人的兒童觀,反對超前教育,反對將教育任務(wù)與兒童的天性、兒童的發(fā)展水平對立起來。遺憾的是,在中國普遍存在著對這種近現(xiàn)代教育思想或無知或蔑視的狀況,盧梭、杜威等人的教育思想受到嚴重誤解、歪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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