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中的春節(jié)——風(fēng)波

自然的孩子

2020-2-3 18:33 原創(chuàng) · 圖片7

毫無疑問，疫情是一場災(zāi)難。在無情地奪去生命的同時，也考察著人性。受到?jīng)_擊的，不僅僅是人的肉體，還有心靈。

對于不處于中心疫區(qū)的人們來說，武漢地區(qū)民眾的水深火熱，透過媒體的反映，足夠驚心動魄。為他們祈福，祈愿這一切快一些過去，希望春天，盼望夏天，渴望時間能夠把我們從這場劫掠中拯救出來。

對于我們自己來說，處于各自的家庭情境當(dāng)中，在一處的是同等的信息接受，溝通順暢。但如果分處異地，就很難同步。信息的不同步和認識的不同步，造成了許多問題，甚至是隔膜。

顯現(xiàn)在媒體上，是年輕人抱怨中老年人對疫情信息的不敏感，甚至是抗拒和抵制，不肯戴口罩。我的小家庭今年特殊的情境，竟然也掀起了一場不小的風(fēng)波。

事情是這樣的。

今年小家庭分開過年。母親過世以后，父親獨居，春節(jié)我選擇了陪父親過年，而孩兒爸帶著孩兒回家跟奶奶過年。孩兒爸家兄弟兩人，大哥帶著全家和爺爺在年前自駕去**旅游，奶奶年前不知何故膝蓋疼痛，所以沒有隨行。如果孩兒爸不回去，奶奶會很孤單。我曾經(jīng)提出，把奶奶接過來一起過。因為奶奶是跟大哥一起生活，沒有自己的房子，我和姥爺是不便過去的。但孩兒爸說奶奶過年，一定還會有其他的親屬前去拜年，不好離開。好吧。年前我們便商定，各自陪家中老人。達成共識。孩兒爸帶著孩兒臘月二十九（1.23）便返鄉(xiāng)去了。其時，疫情初起，剛有一些零星的信息，大家還不甚在意。

到了大年三十（1.24）的時候，媒體已經(jīng)開始對疫情的形式有了明確的判斷，并且開始提醒甚至警告百姓盡量不要聚餐和集會。可是大年初一（1.25），孩兒爸不知何故居然大咧咧地帶孩兒去走親訪友，還聚餐喝酒，孩兒在和我的微信中很是恐懼煩亂，各種抱怨。我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勸慰孩子稍安勿躁，保持心態(tài)平和，盡量避免在人堆里，出去透個氣。晚上給孩兒爸微信，希望他有所警惕，希望他給家里備些消毒用品，因為我在本地的藥店已經(jīng)買不到酒精、口罩，超市里的消毒液和洗手液也都已經(jīng)脫銷。我很擔(dān)心他們，但顯然他云淡風(fēng)輕，不以為然。

我得承認，他經(jīng)歷的比我多，他經(jīng)歷過非典，在廣州封城前他恰好在那里采訪，回來不久才知道非典的嚴重性；他經(jīng)歷過汶川地震，汶川地震后被特派去汶川采訪；他體驗過日本地震，福島核電泄露后曾以媒體身份去日本交流……每次回來講起經(jīng)歷都讓我覺得驚心動魄，他真的經(jīng)歷過許多，承受過許多，之前他都會及時告知我，免得我為他擔(dān)心，因為他對那些痛苦和災(zāi)難都有意識。我也清楚，一個有著豐富經(jīng)歷和冒險經(jīng)歷的男人的背后，一個女人的提心吊膽和膽戰(zhàn)心驚是微不足道的。而且，他認定我是個有強大內(nèi)心的女人吧。好吧，我是個傻大膽，我為人剛猛，哈哈，我肚子里都能放航空母艦了。但無論這顆心有多強大，我都無法不在這樣的時候忐忑和牽掛……這一次，他以為，回家有什么好怕的，回家沒有危險。但是，以前的經(jīng)歷都是有所警戒和足夠的準備，是知難而進的勇者，而這一次需要的是自我提升自我防范，做保護自己和家人的智者。人不能靠運氣和僥幸過活啊。我暗示明示了多次未果。我擔(dān)心家里沒有任何的準備……

大年初二，我給返鄉(xiāng)路上的大嫂發(fā)微信，后來想想他們夫妻肯定是輪番開車，接微信不便。我就給同去的侄女發(fā)微信，我詢問爺爺?shù)臓顩r，我擔(dān)心做過心臟支架的爺爺路上勞累，別在染上病毒，也問問他們的行程，有些信息想說又不敢說，我猜他們多少會有一些感知。所以也急著開車回家。這個漫長的旅程，太多風(fēng)險了。但幸好他們是自駕?？墒牵嚿袭吘箮е鴤€老人。我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另外，他們?nèi)绻郊?，家里的孩兒爸?yīng)該做好一些準備。

大年初二（1.26）晚上，大哥一家到家。我原想孩兒爸能考慮到他們千里迢迢回來的風(fēng)險，還有家中奶奶、孩兒和他自己，會妥善安排。結(jié)果一問孩子，居然沒什么準備，大家還要混住在一起。我聽到這個消息，汗毛都立起來了。真是毫不避諱，毫不在乎，一點危險意識和防范意識都沒有啊。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緒，跟孩子和孩兒爸都言辭激烈地指出問題，要求他們立刻想辦法。孩兒爸卻覺得是我不近人情，說我是對家人的嫌棄。糊涂啊，簡直是糊涂到家了！他沖我大發(fā)雷霆，我知道一場風(fēng)暴不可避免，但是他們不回家我也沒辦法，他的所謂人情至上，已經(jīng)把自己和孩子還有奶奶暴露在危險之中，而且還會誤導(dǎo)家人。但從哥嫂的反應(yīng)上來看，刻意地避免了同桌吃飯，居然比他有更多的防范意識。孩兒爸跟我發(fā)了一通脾氣之后，還孩子氣地在微信拉黑了我。我真是心累到極點。但第二天他和孩子就返程了。原因很簡單，不是因為我，而是單位已經(jīng)拉響了警報，要求他即刻回程?，F(xiàn)實教育要比我的理性來得更迅疾。

大年初三（1.27連我自己都忘了的生日），他帶著孩子回來了，放下東西，連飯都沒吃，就去單位開會。氣哼哼地走，我覺得也好，回來就好。我已經(jīng)把姥爺安然送回家，準備了幾天的食物，給老爸也做足了心理建設(shè)?，F(xiàn)在專心對待這爺倆。孩子回到家徹徹底底地洗澡，消毒，放松了下來。這是我的孩子，我沒法跟她完全隔離。我希望她和爸爸都毫無問題，盡管我又十分擔(dān)心?？墒呛喊植贿@么想，他覺得我昨天的言辭激烈完全是冷漠冷酷自私的表現(xiàn)，我簡直就是一個壞人的化身。而且上來沒說疫情當(dāng)前，一下子扯到當(dāng)年狗狗送走的事情，是我的過錯。我本來覺得就事論事，現(xiàn)實教育不需要我說更多，災(zāi)情即視。沒想到搬出舊事，而且還是一場扣帽子栽贓式的開始。我無法保持冷靜了。狗狗是我在有寶寶之前兩年養(yǎng)的，我在懷孕乃至生產(chǎn)的時候都沒想把狗送走，因為婆婆來伺候月子，擔(dān)心狗和孩子一起養(yǎng)，不衛(wèi)生，還可能會造成傷害，就反復(fù)說服我不要養(yǎng)狗。我在懷孕期間，媽媽和爸爸還曾經(jīng)幫我?guī)н^狗狗，我們誰也沒想過不養(yǎng)它。婆婆說不養(yǎng)，也是好意。我能拒絕嗎？而且，媽媽當(dāng)時又犯了病，沒法幫我養(yǎng)狗狗了。就這樣婆婆把狗狗帶去了農(nóng)村，又輾轉(zhuǎn)托付給了孩兒爸的老姨和四舅，最后在四舅開的飯店里說是吃了死耗子毒死了……我們第二年春節(jié)本來商量好是想把狗帶回來的……結(jié)果狗狗沒能跟我們回來，這是我心里的痛。狗跟我的時間比跟孩兒爸的時間要長，它就像我的孩子一樣，就連現(xiàn)在想到它時我都會止不住流淚，狗狗于我無異于一個家人。怎么怎么就把狗狗的事牽扯起來，怎么就變成了是我把狗送走了？怎么我就成了害死狗狗的人？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緒了。

可是，這和我要求孩兒爸和孩兒去做一些防范，去做一些應(yīng)對措施有關(guān)系嗎？沒有。這不過是為了說明我是個壞人，是個冷酷冷漠自私的人，是嗎？說我是嫌棄家人，說我嫌棄狗，是嗎？這無異于往我的心上插刀子。可是，即便如此，這與對疫情做好必要的防范有何關(guān)系？我這樣提醒他又有什么錯？沒有一點對病毒肆虐的敬畏和防范就是對家人的負責(zé)嗎？我的擔(dān)憂竟然就這樣被歪曲成了自私？

孩子比父親冷靜也理智，我已經(jīng)被這種強盜邏輯氣得渾身發(fā)抖、泣不成聲。我和孩兒爸之間的爭吵，最后變成了孩子和不理智也不講理的父親在理論和對峙。我在聽父女倆的爭執(zhí)中，漸漸冷靜下來，孩子的理性把我也拉回到理智的平臺。但孩兒爸顯然已經(jīng)惱羞成怒了，他大聲質(zhì)問孩子，自己的不冷靜是因為什么，因為媽媽情緒激動，所以爸爸也會生氣和激動。

可是，媽媽怎么就情緒激動起來的呢？是因為爸爸說到了不相干又太相干的狗狗??！

這場風(fēng)暴到達了頂點。我那個以前夫妻爭執(zhí)時就會躲開的又膽小又懦弱的孩子完全被父親激怒了，她雖然口齒不太伶俐，語句也因為激動不太連貫，但思維清晰，意志堅定。她緩慢又沉著地歷數(shù)父親的不理智，為我據(jù)理力爭，她說的每一句都是我想說但沒說出來的。她結(jié)束了我們完全脫離現(xiàn)實情境的爭吵。回到現(xiàn)實，就事論事，她指出，爸爸不明智就在于他覺得不做防范就是不嫌棄，是親。而媽媽覺得好好防范，杜絕問題，才是負責(zé)，才是親。媽媽提醒爸爸去買一些消毒用品，他去買了，可是沒告訴媽媽。這讓媽媽極度擔(dān)憂。爸爸做的防護措施，不告訴媽媽，不讓媽媽知情，增添了媽媽的焦慮和擔(dān)心。爸爸的不告訴，造成了媽媽的焦慮。媽媽的提醒，都是因為媽媽在乎父女，在乎家人?？墒前职滞耆珱]意識到。媽媽沒有錯，大爺大娘爺爺奶奶都沒有錯，是爸爸的錯。爸爸咆哮著，那你說我該怎么辦？我能帶著你當(dāng)晚就回家嗎？哥哥嫂嫂會怎么看我？

孩子這么一說，我才意識到，他真的完全沒有去想疫情這個問題！哥嫂家里房間充裕，完全可以避免混住。他明明和奶奶孩子一個房間就可以解決的問題，他居然連想都沒想……他只顧著指責(zé)我冷血……我的心真是跌倒谷底……孩子也氣得不行。

但我驚訝孩子身上的力量，我又擔(dān)心她的理性太過犀利，傷害到父親，那是個雖欠缺理性卻善良又深愛她的父親。我顧不上這個男子剛才的惡語相向，我心里的他始終是那個善良的幫我遮擋風(fēng)雨的男子，他照顧我，幫我送走母親，幫我照顧父親，他是我孩子的父親，孩子，你的身上流著他的血！家庭不能這樣撕裂下去。我們回到了家里，我們在一起，我們還得一起應(yīng)對這不知何時才能過去的疫情，這是我們需要擁抱在一起的時候。

我冷靜了下來，快速地捋清自己，我確實心切，我太過擔(dān)心孩子、孩兒爸和奶奶，我顧及不了那么多，我希望大家做好預(yù)防，能更好地保護自己……我的丈夫，我那善良又糊涂的孩子爸爸，在孩子的質(zhì)問下，憤怒又沮喪，挫敗又傷心。眼圈紅了又紅。他好像在等著我的這個臺階，他從我這里迅速地退卻，但是在孩子那兒卻無法安然自處。這個小少女像個戰(zhàn)士一樣，倔強又堅硬，軟糯的外表下竟然有一顆硬核的心。她抱著我，撫摸著我，安慰著我，告訴我，我可以不必堅強，也不必去理那個不講道理的男人。我忽然覺得自己不再委屈，她是一條河流，容納了我，安撫了我。但請別拋開你的父親。

大年初四（1.28），孩兒爸一早就離開，晚上給我打電話，要把從奶奶家?guī)Щ貋淼乃统允常o姥爺送去一些，這兩天不方便來回走動，正好可以作為老爺子的補給。我本已買好菜，打算第二天給姥爺送去，既然孩兒爸主動電話，我也就緩和下氣氛?？墒呛簠s還是一副生氣的樣子，覺得我這么輕易地就原諒了他。

傻孩子，在災(zāi)難面前，情緒是一時的，生活是長久的。無論如何，那是爸爸的父母兄弟，他一年到頭忙碌的工作，好不容易在春節(jié)有個長一點兒的假期可以聚到一起，怎么會舍得分離，怎么會禁得住一點質(zhì)疑，他把我的理性當(dāng)嫌棄，我是預(yù)料到了的，但我不能不指出這個風(fēng)險，我在能為你爭取一點空間去奮力一搏，即便讓他恨我，我也一定要做。我料到會被爸爸指責(zé)沒有人情，可是在避免風(fēng)險和照顧人情面前，我選擇了避免風(fēng)險……

孩子，我的孩子，無論如何，我看到你長大了，能夠理解媽媽的心意，能夠理智思考，獨立判斷。我不需要再說更多，有一個小小的人兒，她懂你，她有腦子，且不屈從于壓力。我的心不在無處安放。這是這個新年，我的生日，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這一天晚上，我和孩子一起看了徐崢的《囧媽》，雖然覺得后面的劇情十分荒誕，但有些話說得卻很是入心。關(guān)于母子親情，關(guān)于夫妻相處，這是對現(xiàn)實生活真正體驗過的人的表達。不管徐崢怎么樣，還是感謝他用電影給了我們一個釋放壓力，又引發(fā)共鳴的機會。

大年初五（1.29），清早鞭炮齊鳴，我頭疼，嗓子疼，生病了。心一放下，整個神經(jīng)松弛下來，小病來得很是時候。這讓一大一小有些惶恐。我管不了許多，只想睡覺。什么也不管了。我這兩天的弦兒繃得太緊，我徹底地松了下來?；杌璩脸恋厮艘惶臁：喊衷绯孔龅闹?，中午做的蔬菜面。我吃了藥。然后，睡覺，做夢，一個接著一個。晚上五點鐘醒來，感覺嗓子不那么疼了。但是頭還疼，想想以前這種類型的頭疼喝杯咖啡就好了。竟然起來去沖了一杯咖啡。喝完頭疼沒有馬上好，但是想要上廁所。五谷輪回之后，頭疼的癥狀竟然也消失了。我，又變回了一個女漢子。孩兒爸下午又去上班。晚上回來做飯。要求我自我隔離。哈哈，好噠。只要都在家里，我躺著做貢獻有什么不可以？

大年初六（1.30）九點鐘起床，感覺還不錯。頭疼和嗓子疼的癥狀也沒有了，想來是無大礙。我這場病，從氣中來，火中來，郁悶中來，好在本人還是個自我調(diào)節(jié)的好手，心情好了，身體自然就從虧損處慢慢充盈起來，好好吃飯，好好睡覺?，F(xiàn)在受到了一級保護的待遇，我要好好睡一睡，歇一歇了。孩兒爸一日三餐送到面前。他已經(jīng)進入工作狀態(tài)了，雖然是半天班，但也很辛苦。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他這回又堅定的很，堅持要照顧我一段。好吧，這么誠懇。我接受。

如今，我已恢復(fù)如初。孩兒爸則忙得像個陀螺。聽他電話安排各種事宜，那緊張又一絲不茍的程度，真想不到幾天前，還曾經(jīng)不以為然。家庭重又恢復(fù)到正常的軌道上，風(fēng)平浪靜。

大疫開年，是一場考驗，是一場硬仗，理性與感性缺一不可?？茖W(xué)防治，明確敵友，關(guān)愛家人，共渡難關(guān)。無論如何，安心、養(yǎng)心，做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一切都會好起來，一定會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