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椿萱

每當(dāng)我看到隔壁村子的種種燈光，瞬間會被一種溫柔擊中，那是許久沉睡在心靈深處的歸宿，如同神賜的光芒傾刻普照祈求懺悔的靈魂。

我的心里開始特別想念，想念初生的起點，想念那些沐浴過愛的時間。其實，每個人，無論年紀(jì)大小，注定都是要活在屬于自己的那個時代里面，盡管很多人的手機微信充斥著時下的網(wǎng)絡(luò)熱詞，字里行間都是美美噠。盡管如今衣著時尚光鮮，造型緊跟時代潮頭。適逢繁華落盡的很多個夜晚，你可曾有過感時傷事的落寞，而讓你偷偷感動到淚流滿面的究竟是現(xiàn)在的一部文藝作品、一段傷心故事、還是若干年前的一首經(jīng)典老歌……

也許很多年少的人還不知道，未曾有過人到中年的困惑，在裘馬輕狂的青春歲月一路高歌，來不及思索。那時那地，能夠讓自己停住腳步的誘惑真的不多，哪怕愛情。記得當(dāng)時也故意把那首解放人類的詩普及到自己這里：“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如今擺在面前的很多愛情，哪怕是有下雨天的巧克力和音樂的香氛，也無法讓自己回憶起年少時候心痛的氣味，定義不出割舍不下應(yīng)該算是怎樣的表現(xiàn)。

感覺自己無法逃脫那個成長年代的追殺，他甚至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把我拋在身后，而我心甘情愿地望塵莫及，舉手投足都會看到流逝，唯一不變的就是對家的想念，也許那個家是爸爸媽媽、祖父祖母、外公外婆、姑媽阿姨、姑夫叔叔、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而那燈光也許就是心靈的信使，哪怕我羈旅天涯也好，哪怕我煙火人間也罷，無需驀然回首，依舊能夠找得到回家的來時之路。

想起朱自清那《匆匆》，莫名的，我時常有點恐懼。不敢設(shè)想很多過去如果了會怎樣，很多以后還會怎樣，但該來的總會來，該走的不得不走……所以，人，就慢慢懂得珍惜，慢慢明白擁有的只是那時那地。翻翻舊時的照片，是我最喜歡做的事，每一年仔細(xì)翻過都會有千帆過盡的姿態(tài)。盡管忙碌起來很多時候只是瞥一眼相冊的封面，也許真的是我越來越覺得不敢看罷。

此時，村里的燈光漸漸微弱，我期待黎明到來的時候，耳邊會響起爺爺奶奶小院里清晨的半導(dǎo)體收音機，天色微明的時候一定是廣播體操，下午一定會等到“小喇叭開始廣播啦”，我還記得那顆晚上是紅色的星星，天亮?xí)r是比晨曦更耀眼一點的啟明星。仿佛聞到清晨第一縷炊煙的味道，想起外公外婆家院子里自己生起的土爐子，上面還有土豆燉豆角的鐵鍋，蒸氣不停催促著鍋蓋跳躍的節(jié)奏。鴨圈里面的鴨子撲扇著翅膀，狗也叫了。還有無數(shù)個寒冬的早晨，爸爸天未亮就起床生火，等我們睡飽已經(jīng)是熱氣騰騰的火炕。媽媽白天忙碌在單位，晚上忙碌在廚房，甚至我連媽媽每周只休息一天的星期天也會按平時上學(xué)的時間醒來，還不懂事的搖晃媽媽起床，就象現(xiàn)在我的孩子對我一樣。

不養(yǎng)兒永遠(yuǎn)不知父母恩。每當(dāng)困得東倒西歪睡眼朦朧地喂養(yǎng)子女，才知這一粥一飯來之不易；每當(dāng)勞累病痛用心良苦經(jīng)營家庭，才知這一朝一夕柴米油鹽貴。不經(jīng)世事時家在四方，千山萬水后才知他鄉(xiāng)雖好終非故土。

生活在每個年代的人，或多或少、或深或淺都會潛移默化地打上那個年代的烙印，因為靈魂的起點在那里，生活的視界在那里，屬于自己的江湖一直在那里。曾經(jīng)看過許多TVB的老片子，很多作品很多明星可以代表一個時代，常常是看到一部作品一個人就會感受到那個年代的氣息，尋訪到那個年代的蹤跡，也許這就是為什么很多人看到作品看到人物會哭得一塌糊涂，那是因為屬于他或她的視界曾經(jīng)來過這里……

人往往會情不自禁地不斷探尋心靈的出處，或許這就是人類個體對與生俱來的原生觀念的一種反射。在很多地方游覽，常常一個巷口、一條胡同、一件陳設(shè)、一種味道會讓我油然而生地親切溫暖，可能在自己的記憶深處，這巷口、胡同、陳設(shè)、味道統(tǒng)統(tǒng)發(fā)生過，存留著爸爸媽媽的味道，在很久很久以前孕育過我的身體發(fā)膚、喜怒哀樂。我知道，我留不住這各種過往，但我希望很多的孩子們能夠懂得陪伴，陪伴到盡量所有能夠陪伴。花前月下的孩子們可曾知道，自己每一段堪稱過期作廢的感情經(jīng)歷和無厘頭的追求都空耗著暴走歲月中多么血濃于水的緣份，而很多年少輕狂的眾生還在口口聲聲枉稱自己爭取多么驚世賅俗的愛情。而真愛又真的是所謂朝朝暮暮？有人說，相濡以沫可能厭倦到終老，相忘于江湖可能會懷念到 哭泣，誰又能說這懷念到哭泣的不是真愛？暫且先不提這哭泣到底是欠是還罷。

黎明來，天漸白，雖一時不見這燈光，但我仍舊會深深地想念：小時候我在院子里種過的牽?；ā寢尩暮陬^發(fā)、爸爸的白襪子、奶奶的花裙子、爺爺?shù)乃{(lán)線衣、外婆的皴手背、外公的長眉毛、表哥的小人書、表姐的蝴蝶結(jié)……

仿佛，我看到小時候的自己在家門口的某個角落里奔跑、看到爸爸騎單車載著我、看到媽媽哼著聽不清楚歌詞的小曲兒洗衣服，而那腰身依舊挺拔、笑容依舊燦爛如花。

能夠擁有著就是幸福的。父母在，時時尚有來處；父母去，一切盡是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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